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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山__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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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山___

春山___

 

【夜雪寄白头】一发完(太白双秀)

把微博上的文搬到这儿,给双秀添砖加瓦(๑˙ー˙๑)

顺便群宣722015393双秀cp群(虽然仿佛死了一样)

cp独孤若虚x公孙剑不拆不逆

清汤寡水的傻白甜流水账

——————



【夜雪寄白头】


秦川终年积雪,呆的时间一长,也就不觉得这千篇一律的茫茫银海有什么动人之处。

独孤若虚自记事以来,眼前便是这样苍茫的一片雪色,只在师门的剑坪长阶上,见得一些斑驳的石面,却是青灰色的,比雪显得更凉更冷。

与这片无处不在的雪一样,他自记事以来,眼前便有一个无处不在的公孙剑。

他并不讨厌这十年如一日的雪,正如他也不讨厌这位别人都避之不及的大师兄。

“无处不在”其实是孤独若虚一厢情愿的说法,因为人人都见得,从沉剑池到太白山门,从玉泉院到太白剑坪,常常是他阴魂不散地追着公孙剑。

他自己也不大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,也许是看见师门中的师叔们都追随着大师伯的缘故,反应过来时已经成了习惯,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,就是看看对床的公孙剑起了不曾,去了哪里。

整日里踢天弄井的公孙剑,也不过总角年纪,对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的孤独若虚,无法拿出一位大师兄应有的耐心。

师门中其他同龄弟子都避着他,令他十分苦恼,可单一个独孤若虚牛皮糖一样的黏着他,又让他觉得闹心。

要说他讨厌独孤若虚,却也不是,初相识时,他还兴致勃勃地拖着对方去堆了一整天的雪人,两个人在雪地上玩得不亦乐乎。可后来时间一长,顽童心性,每日只琢磨着同师弟们打架逃学一类的勾当,是万万不乐意一直跟一个小姑娘拧在一起的。

对的,小姑娘。

这等误会实在怨不得他,鸡飞狗跳的年纪,谁不是人前懂事,人后拆房,可独孤若虚呢,既不闹腾,也不折腾,每每在他上窜下跳的时候,只扫开雪往大石头上一坐,眼也不眨地盯着他,比几个小师妹更像个姑娘家。

早前公孙剑拗起来时,还会一本正经地央告他:“你别跟着我了,找云笙师姐她们去玩好不好。”

有几次还特特躲到犄角旮旯里,见独孤若虚不死心地张望了半天,低下头失望地走开后,才轻手轻脚地溜出去。

独孤若虚平日里除了追随公孙剑,就是在试图追随公孙剑的路上,因此公孙剑一把他丢下,他便陷入了不知该如何度过一天的迷茫。

在给几个巡山的师叔送过热食之后,他又晕头转向地四处洒扫了一通,最后实在无所事事,便跑到殿前看门中弟子演武。

太白剑术洒脱飘逸,浑似北地大寒之雪,轻舒之体,却有别样苍劲。

独孤若虚连木剑都未曾摸过,自然看不出个中门道,但几次下来,因着赏心悦目的缘故,招式倒已先记了五分。

他正看得入痴,肩上被人轻拍了两下,登时喜上眉梢,回头一看,却是途径此地的太白掌门。

风无痕见他一张小脸由喜色转到遗憾再归于平静,蹙眉道:“怎么只见你一人,公孙剑呢?”

独孤若虚忙从台阶上站起来,拉了拉衣摆,方答:“公孙师兄不让我跟着他。”

他丝毫没有要向风无痕揭公孙剑短的意思,但这话说出来,平白就多了两分怨怼。

风无痕摸了摸他的头:“他这般不消停的性子,也是难为你了。”

独孤若虚不置可否,半晌,忽道:“掌门,公孙师兄是不是讨厌我啊?”

“嗯?”风无痕挑着花白的眉,“何以见得?”

“师兄他一直躲着我,不让我跟着他,也不跟我说话。”

风无痕笑道:“你公孙师兄虽顽劣些,心性却最为率真纯良,他若真讨厌谁,那人必是大奸大恶之徒——你是吗?”

独孤若虚连连摇头,风无痕又道:“你也是,为什么老喜欢跟你公孙师兄呆在一起?君子之交,礼尚往来,他既不理你,你理他做甚?”

风无痕心中最属意的后辈子弟,便是独孤若虚与公孙剑二人,然而公孙剑的性子实在愁人,这会儿见着连独孤若虚也被如此亏待,他心中也是发恼,公孙剑此刻若站在边上,必是要领了五十遍剑谱回屋的。

独孤若虚张了张嘴,半晌方道:“我也不知道,就是总觉得要与师兄亲近些才好。”

风无痕原本担心他二人之间生出嫌隙,听独孤若虚这样说,心中松快了些,拂了拂他肩上的雪,领着他往沉剑池走去,一边道:“你与公孙剑二人,一为器才,一为灵才,待日后学有所成,合该是我太白一对新璧,但公孙剑性子刚直招摇,你又细腻内敛,你外公与我都在担心,将来你们若是不合,只怕是祸福难说。”

独孤若虚唔了一声,听得似懂非懂,却径直仰头答:“不会的,只要公孙师兄不讨厌我,我还是很喜欢他的。”

风无痕于是笑起来:“也是亏得你们这些师兄弟,他那样没个定性,竟还没一个不喜欢他的。”

独孤若虚想到,平日里众人都躲着公孙剑,可但凡哪天没见着他,又都颠颠地跑来问大师兄在哪,不觉失笑。

风无痕又慨叹道:“其实也属常事,他父亲在时,门内上上下下,也没一个不与他交好的。天纵之才,总是让人倾慕些么。”

灵才出天工,器才须造化,尽管纵观史册,后者成就甚或多高于前者,但世人心之所向,仍多在天工。

独孤若虚想了想,诚恳地对顶着天工二字的公孙剑露出赞赏的神色。

得到公孙剑不讨厌自己的判断之后,他缠公孙剑缠得更厉害了,常常是公孙剑鸡鸣之时一睁眼,便见独孤若虚已经一身齐整地站在他跟前。

他一把揭过被子罩在脸上,独孤若虚便伸手去拉:“公孙师兄,该起了,男子汉当闻鸡起舞。”

公孙剑:“……”

他们此时已经开始学剑术了,公孙剑不出所料地展现了过人的天资,同龄弟子无出其右。他当是最得太白真传的弟子,从剑法到身法无不迅捷轻逸,尤是一式云台三落,饶是幼童身形未得修长,使出来也已见光风霁月。

独孤若虚与他相差无几,但招式之间显是更沉更稳。教习的师叔吩咐弟子们两两对练,他自然与公孙剑分到了一起,每每停下招式转头一看,公孙剑已练完一式,正站在一旁打量他,目光挣扎非常。

独孤若虚读不懂他的意思,只好一如既往地报以亲昵的微笑。

公孙剑雪白的脸蛋上眉毛本来皱着,很快却也挠着后脑勺,没头没脑地笑了。

后来有一日,独孤若虚跟着公孙剑走在玉泉院旁的雪山上,两人不知何故聊起了将至的试剑大会。

公孙剑道:“这一届不知会更多师妹还是师弟呢。”

独孤若虚说:“我希望师妹多一些,爷爷们说,囿于世人偏见,女儿家要想学武,机会比男孩子少许多呢。”

公孙剑唔了一声:“我也希望师妹多一些,这样你以后就能找到人一起玩儿了。”

独孤若虚不解:“为什么这么说,我只能跟女孩子玩儿吗?”

公孙剑道:“当然不是,但你我总在一起,练剑都放不开,再说姑娘家跟姑娘家在一起,总是更聊的来的。”

“姑娘家和姑娘家?”独孤若虚懵了一下:“可我不是姑娘家呀。”

公孙剑闻言,差点一个打滑滚下山去,当即转身喝问:“你是男的?”

独孤若虚眉清目秀的脸上投过去一道清清淡淡的目光,轻轻嗯了一声。

公孙剑啊了一声,俨然一副要以头抢地的架势:“和我一样的男的?!”

“是呀。”独孤若虚又像往常似的,看着他笑起来。

刚笑了一半,突然迎面而来一个拳头,他飞快地抬手挡住,然后像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,愕然问道:“你以为我是个小姑娘啊?”

公孙剑一脸无言:“是啊!”

“那我不是小姑娘,你就要打我?”

这回终于换公孙剑满面怨怼了:“爷爷们不让师弟们跟我打架,又说男孩子不能欺负女孩子,所以我快憋死了啊!你是男的还不陪我打!”

“……”

至此孤独若虚才搞明白,原来之前公孙剑不待见他,竟是因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误会。

可他想想反倒非常高兴,嘴上应着:“可你打不过我啊。”而后一反手,干脆利落地把公孙剑摔到了雪地上。

公孙剑平日里战无不胜,就差挂个独孤求败的牌子在脖子上,现在终于头次在别人手上吃了亏,简直像在家门口挖到个大宝贝似的,眉开眼笑地爬起来,一把拉过独孤若虚的手,中气十足道:“快走,我们比剑去!”

这天之后,公孙剑与他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形影不离,连师长们吩咐孤独若虚去办个什么拿书找药的小事,公孙剑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,逮到机会就跟他打一架。

对于这段突然颠倒过来的关系,独孤若虚自然是无比受用,毕竟他找公孙剑,可比公孙剑找他难多了。

后来的试剑大会上,果然招入了好几个女弟子,其中有个叫婉儿的小师妹,跟他们的关系尤为要好。

她来之后,公孙剑见天找孤独若虚打架的习性,终于收敛了些,在婉儿的虚心请教下,他像个正儿八经的大师兄似的,有模有样地教起她剑法来。

孤独若虚的“日常”就此轻松了不少,但大概正是因为太闲了,没公孙剑在旁边折腾,他做什么都提不起来劲,只好周而复始地练剑,半个月下来,剑法突飞猛进,大有要赶超公孙剑的架势。

公孙剑便又开始镇日里觅他比剑,婉儿抱着小木剑在一旁,一边琢磨着二人的招式,一边感叹道:“公孙师兄跟独孤师兄真是一刻也分不开呀。”


公孙剑父母双亡,独孤若虚也未曾得见父母之面,二人说起来也是同病相怜。三五年后,都到了通晓世事的年纪,才被带到公孙剑父母墓前祭拜。

人世之生老病死,原是千万年无可变更的怆痛,个中区别,不过在于是天命为之,还是人事为之。

公孙九夫妇逝于人事。也正因这诸多的人事不仁,江湖才会有一代接一代、一始难终的血雨腥风。

独孤若虚与五爷站在一旁,看着跪在墓前的公孙剑。

他平日里依然率性洒脱,却已不复幼时的无知无畏,那样小小的一个身影,跪在漫天的飞雪里,像被覆在一张人影幢幢的巨网之下。

这张网伏脉千里,从白雪皑皑的坟堆上铺张开,裹挟了整个江湖数百年。

孤独若虚没来由地一阵心悸,抬步走了上去,掀开衣摆跪在公孙剑身侧,紧紧挨着他。

公孙剑转头,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,却见他满脸真挚,将自己的手覆在公孙剑手上,跟他十指交握。

公孙剑愣了一下,不觉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。

他们都无父情母爱,但在这太白山门之内,却从不曾少过温暖与陪伴。

祭拜过后,五爷站在他们身后,说起了淹没在世浪里的琐碎往事,忽而话锋一转,自我慰藉般的,对年方十一的公孙剑调侃道:“当年九儿媳妇拿着红包,笑盈盈地说给我拜年,那样子就跟昨天似的。剑儿,你快点下山,带个你娘那样的媳妇回来。”

公孙剑彼时正跟孤独若虚互相捏着手,玩掰手指的游戏,闻言头也没抬:“那我娶婉儿师妹好了。”

五爷尚未表态,倒是孤独若虚一怔,脱口而出:“你喜欢婉儿师妹?”

他一时泄了力道,手指便被公孙剑轻易掰了开。

公孙剑呀了一声,很是不明所以,但自觉胜之不武,悻悻地撒了手:“不是只要娶了媳妇,五爷就会高兴吗?那要不我娶云笙师姐?”

“……”

独孤若虚莫名有些忿忿:“……怎能如此儿戏。”

公孙剑浑然不觉,反问:“那要不你娶云笙师姐?”

独孤若虚:“……”

五爷说他们二人情窦未开,其实并不全对,至少比起公孙剑的一窍不通,独孤若虚已经知道,嫁娶是为了厮守,要心有恋慕。

然而厮守需一世,恋慕能几时?

独孤若虚觉得自己并不恋慕谁,比起平日里其乐融融却也有三分疏离的师姐师妹,他更想和公孙剑一直呆在一起。

一起比剑,一起猎鸟,也许将来还可以一起下山,一起行侠仗义,一起策马游船。

又或许只要是在一起,做什么其实并不重要,就呆在太白也没什么不好。

可是公孙剑怎么想呢?

像早前答应的一样,跟他一起练剑到八十岁,又或者,他会如同五爷说的一样,娶个媳妇,然后偶尔才来找他比剑,一年一次,半年一次?

他素来以深沉内敛为门中师长称道,现在却因这些莫须有的想法而心浮气躁,最后索性手一挥,对公孙剑说:“走,拔剑,我们打架去。”

公孙剑兴趣缺缺的脸上光彩瞬放,从地上一跃而起:“走走走!”

独孤若虚不知不觉又笑了起来——

至少就目前看来,公孙剑对于一起练剑到八十岁这件事,还是很乐意的。


夜间公孙剑不知什么原因,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独孤若虚睡了半个时辰,被他的动静吵醒了。

“你还不睡吗?”

“睡不着。”公孙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闷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不知道,就是睡不着。”公孙剑又问,“你困吗。”

“嗯。”孤独若虚答,练了一下午的剑,他确实很困。

公孙剑道:“那你先睡吧,我出去转转。”

“算了,”独孤若虚往里间挪了挪,“你过来睡吧,暖和点,实在不行我陪你说会儿话,话说多了,很快就困了。”

“那你过来吧。”公孙剑有点不好意思,“我怕我一站起来更不想睡了。”

独孤若虚:“……”

他刚掀开被子躺下,就被公孙剑褥子里的凉气唬得一颤。

“怎么这么冷。”

“冷吗?”公孙剑往他身上探了探,只觉得手心脚心都扑来一阵暖气:“好像是有点,我一直这样,你不来还不觉着。”

“怪不得你睡不着。”独孤若虚朝他挪近了些,把自己当个大暖炉给他烤着,半晌后,迷迷糊糊道:“睡吧。”

公孙剑嗯了一声,没一会儿又突然开口,无缘无故道:“你说我是娶云笙师姐好呢,还是婉儿师妹好?”

独孤若虚的睡意霎时被清空了大半。

他万没想到,公孙剑大半夜不睡觉,竟是在琢磨白日里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玩笑话。

公孙剑问出这句话,半天没得到回应,正要探头去看独孤若虚睡了没,对方翻了个身,跟他一起平躺着:“你更喜欢谁?”

“不知道啊。”公孙剑随口道,“咱们非找媳妇不可的么。”

独孤若虚默了一会儿:“不知道,我不想。”

公孙剑百无聊赖地吹了吹搭在鼻子上的一缕头发:“唔,我也不想,咱俩一起练剑练到八十岁不就好了吗。”

这话语气轻巧极了,目光倒是一如既往的诚挚清澈。

恰逢今夜晚晴,窗外冰凉的月光和雪色相映成辉,白芒透过窗纱投进来,落在他上半张脸上,又清又亮。

独孤若虚看得入神,片刻后,抿唇微笑起来:“嗯。”


当年的太白名声正盛,除了偶有江湖中人前来沉剑,几乎见不得外来的刀兵。

公孙剑和独孤若虚习剑十余年,也不过是与门内师兄弟,或前来沉剑之人比武切磋,一切都是点到即止,从没尝过浴血的滋味。

第一次以命相搏,是在公孙剑十六岁,独孤若虚十五岁那一年。

二人受药房师叔之托,到药王谷内去寻一味叫做广木香的药材。

世道想是动荡已极,苦寒的秦川竟也潜入了流寇。

他们行至药王谷后便分头找药,公孙剑脚底生风,没出半刻独孤若虚便连他的影子都瞧不着了。

最后是独孤若虚先采到药材,到约定的地方等了一个时辰,却迟迟不见公孙剑回来。

他将广木香往怀里一塞,便朝着公孙剑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。

独孤若虚赶到的时候,公孙剑正在一处峡谷内,和五十多个匪寇酣战。

地上已躺着不少敌寇尸首,但他自己也没讨着便宜,一身雪白的衣裳血迹斑斑,分不清是别人的,还是他自己的。

独孤若虚刚要突入战圈,便见一柄雪亮的长刀自公孙剑身后横劈过去。公孙剑一招五云剑刚使完,正在收势,被钻了空子,半个左臂皮开肉绽。

独孤若虚登时双目一眦,提剑便杀了过去。

公孙剑却半步没退,反而旋身一个回风,也赠了那流寇一臂血光。

他转眼又斩一人,手指一蹭嘴角血迹,冷笑道:“你们五十多人,竟打不过我一个,如今被我灭门,正是活该!”

公孙剑头一次识得真刀真枪的情境,十余年的剑意一触即发,却已觉得围住自己的人与木桩没甚两样,只管欺身出剑,锋芒所指,无人可挡。

战得忘我之际,忽见对方开始且战且退,公孙剑狐疑地回头,见是独孤若虚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,正在解决两个欲作偷袭的人。

他面色更是一振:“你来得正好!这些匪盗竟敢到我秦川生事,咱们且杀他个片甲不留!”

独孤若虚没来得及应,公孙剑已朝着败退的敌寇追了过去。

他既已杀了一大半,自然没有放走这一小半的道理。

独孤若虚心下一沉,急忙飞身拦在了他身前。

流寇想要成势,绝非三五十人可以为之。公孙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,但听他解释后,还是执意要追。

“乌合之众不成气候,别说是你我二人,就是我单枪匹马,要将他们枭首示众,也不是难事!”

独孤若虚忍不住蹙眉:“你现在负伤在身……”

“这点伤。”公孙剑不以为意。

“秦川一向太平无事,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匪盗,还群集游荡,个中或有蹊跷,我们当禀报掌门,再做定夺。”

公孙剑:“……”

“……好吧,听你的。”

他平日里我行我素,但真到关键时刻,孤独若虚做的决断,大都会听。不为别的,只是不想师长们又说他莽撞行事。

回到门中之后,孤独若虚将广木香连带着公孙剑一起送到了药房师叔处,自己去向风无痕回禀谷内事宜。

公孙剑刚躺下不久,他又回来了。药房师叔正给公孙剑拣着药方子,便让他帮忙给上药。

虽说只是皮肉之伤,但衣物一揭开,伤势依旧触目惊心,连公孙剑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
独孤若虚手顿了一下,而后面不改色地给他敷药。

公孙剑道:“这个伤法,我以为我要死了。”

独孤若虚抬眼看了他一下,没搭理。

公孙剑莫名其妙:“你也受伤了?”

孤独若虚这才叹了口气:“我若没及时赶到,你的伤势就不止这样了。”

“你不是赶到了吗。”公孙剑道,“怕什么。”

“……”独孤若虚面色缓了缓,“下次再遇到什么事,切记不可贸然行动,我若在附近,就召我聚头,再行决议。”

“哦,知道了。”

他答应得干脆,但独孤若虚知道,以他的性格,真遇到什么事,多半是提剑便上,而要他一边浴血厮杀,一边叫独孤若虚的名字,那还不如让他死了痛快。

到了夜间,伤口越发痛得厉害。公孙剑躺在床上不敢动弹,独孤若虚搬了凳子坐在他跟前,替他换药。

少年人体型修长柔韧,尤为漂亮,公孙剑平日好练剑,加之生在寒地,肤色偏白,若不是几道碍眼的伤口,体格也称得上养眼二字。

他有一处伤口在肩上,独孤若虚替他包扎时,无意间触到锁骨附近,只是极轻的一带,指尖好似掠过了一线凹凸的山脊,冰凉而坚韧。

明明是小事,他却心虚似的,飞快地收了手。

公孙剑有所察觉,实在有点痒,没憋住,嗤地一声笑出来,谁想一笑牵动伤口,马上又倒吸一口凉气。

——“……哎,这还只是皮外伤,那些受内伤的人,可得多痛。”

独孤若虚给他把被子搭上,垂眼道:“既然怕痛,就要三思而后行。”

公孙剑啧了一声:“我不怕痛,既然学了剑,又说自己怕痛,岂不可笑么?”

“那刚才是谁痛得大气都不敢出。”

“我不怕痛,不表示我感觉不到痛啊。人非草木,自然是会痛的。”

他见独孤若虚没有要走开的意思,又问:“你不睡觉?”

独孤若虚看着他:“你今晚是别想睡了。我陪着你。”

他实有先见之明,公孙剑被痛意搅和着,直到黎明时分才勉强有了点睡意。可刚合眼没多久,又被痛醒了。睁眼瞧见面前立着一个人影,却是婉儿。

“师兄。”婉儿的眼眶红红的。

公孙剑忍痛扯出一个笑来:“你怎么来了,我就是皮外伤,不碍事。”

婉儿却道:“可独孤师兄说,你昨晚一夜没睡,疼得都不敢动。”

公孙剑:“……”

他四下看了眼:“他人呢?”

婉儿擦了擦眼泪:“独孤师兄去剑坪了,好像掌门寻他有事。”

公孙剑点点头:“他也一晚上没睡了,待会儿你若看见他,叫他没事就先回来休息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一旬,孤独若虚也跟着他作息颠倒了一旬。

有一日,公孙剑终于睡足了三个时辰,醒来时,独孤若虚恰从外头回来,把剑搁好后,从怀里摸了个小袋子递给他。

公孙剑拿过来,打开一看,见是个通体雪白的小玩意儿。

“这是什么?”

“鹰骨做的哨子,”独孤若虚说,“以后你若有事召我,吹响它便是。”

公孙剑不置可否:“那你呢?”

只见独孤若虚从腰间取出一支长笛。公孙剑便道:“你吹笛我吹哨,这是什么道理。”

“那你会吹笛吗?”

“那你为什么不吹哨。”

“你就拿着吧,哨子轻巧灵便,你用着最合适不过。”

无奈公孙剑确实也不会吹笛,最后只得将就了。

之后他伤势渐愈,练剑却还有些勉强,每日憋闷,便开始琢磨这个拇指大小的骨哨。

这样小小的一个东西,声气能有多大?

他半信半疑,先是在泼墨岭吹了一次,独孤若虚闻讯而来,又在沉剑池后山吹了一次,独孤若虚闻讯而来,最后在蛟龙岭吹了一次,独孤若虚闻讯而来——

这次要不是忌惮他的伤,独孤若虚非得和他打一架。

确认哨声响亮悠长之后,公孙剑又开始打起了做骨哨的苍鹰的主意。

他一个人跑到药王谷,拿了长弓要射鹰,但苍鹰机敏,万不愿意靠近,他便想着,能不能学神刀弟子一样,吹哨诱它过来。

公孙剑于是估算了一下太白山门至此地的距离,确定山高水远,又兼以为事不过三,独孤若虚这回便是听到了,多半也不会再来,便压低了气,极小声的吹了两次。

谁想苍鹰没来,来的仍是独孤若虚。

公孙剑心里咯噔一声。

果然,孤独若虚道:“你不用试了,只要听得到,我就会赶过来,但我不保证回去之后,会不会告诉掌门和外公,你不背剑谱的事。”

公孙剑极其无奈,连连摇头叹气:“我说这次是意外,你信吗?”

他虽莽撞了些,却也不是喜欢无事生非的人,前几次吹哨,虽没什么要紧事,但都是叫独孤若虚去看比剑、看比剑、看比剑之类,总之是有个由头,不是没事找事。

而现在这趟,纯属误会。

然而独孤若虚看着他,却道:“其实你即便无事,也可以召我。但别再是这种意外。”

他一路轻功使得急,地面扬起的雪落了不少在身上,也没来得及去拂,头发眉眼上的一化,便湿了。

“……嗳,”公孙剑心虚道,“我知错了。”


因常在沉剑池武试沉剑之人,独孤若虚和公孙剑虽未入世,却已在江湖中小有名头。

等到公孙剑年过十八岁时,风无痕便开了口,要他们不日启程,下山历练。

启程前一天,公孙剑兴奋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半夜突然起来翻箱倒柜。

独孤若虚起身,盘腿坐在床上,问:“你在找什么。”

公孙剑没想吵醒了他,也坐回床上:“看看有什么落下的东西没。”

独孤若虚忍不住发笑:“你几时对这些事这么上心了,再说我拾掇的,你还不放心么。”

“也是。”公孙剑道,“我的东西跟你比跟我还熟呢。”

“好了,我看你今夜也别想睡了。”独孤若虚从床上披衣起来,“走吧,我陪你出去走走。”

公孙剑被他领到了沉剑池,殿后有一湾冷泉,远远看着飘了几点暖光,他走近一瞧,竟是数十只小小的船灯。

“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。”公孙剑半跪在岸边,用剑鞘拨了拨靠岸的两只。

“不知道,”独孤若虚道,“不过隔天沾了雪,很快就会沉了。”

“这东西是祈愿用的吧。”

“嗯。怎么,你也想试试吗。”

“我?”公孙剑站起身,“不想。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。”

“没有吗?”

“没有啊。现在这样就挺好。”公孙剑又道,“你有啊?”

“嗯……”独孤若虚想了想,“我也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。但又觉得好像可以更好。”

公孙剑似懂非懂,抬眼瞧见一轮圆月栖在山巅,便拍了拍独孤若虚的肩,道:“咱们去山头上吧。”

立在沉剑池后山山顶,可以俯瞰整个太白剑派。

当夜月色极好,寒光照在屋檐的雪上,也照在地面的青石上,整个太白明暗相错,光华粼粼。

“好安静啊。”公孙剑盘腿坐在山巅雪地上。

独孤若虚坐在他身边,和他一样,披了一身寒霜似的月色。

“……是啊,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了。”

公孙剑嗤笑:“本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啊。”

少年心气,并无什么遍经世事的离愁,何况此番下山也不过一年半载,远够不上离愁二字。

“咱们来比剑吧,”公孙剑提议,“输的人先背行李。”

“好啊。”独孤若虚提剑起身。


真到了下山的时候,看上去最难过的反倒是婉儿。但她也没多说什么,只是叮嘱独孤若虚:“千万记得多寄消息回来,公孙师兄肯定是记不得的。”

公孙剑佯作愤愤不平地嘀咕了两句,被众人笑侃而过。

二人出了秦川,一路奔波,先去了襄州,在尘烟峰看了一回日升。

看日升之前有个插曲,就是公孙剑跑到路旁的茶棚里,问茶博士要酒喝。

他在门中时,常见风无痕与孤独飞云喝酒,酒后不但不露酣态,舞起剑来还更加游龙婉凤,令人很是神往。

可茶棚不过是行路之人暂栖的小驿,连茶都是粗茶,何来正儿八经的好酒?

独孤若虚便拉住他:“咱们既是第一次喝,当然要喝美酒佳酿。”

公孙剑道:“你能找着美酒佳酿么?”

独孤若虚答不上来。

公孙剑又说:“若不尝尝凡酒,日后又怎么认得好酒来?”

孤独若虚说不过他:“好了好了,依你。”

茶博士见他二人生得玉卮标格,感情又要好,在一旁看得心喜,乐呵呵道:“小的这儿实在是没什么能入口的酒,但附近乡民都有自家酿酒的风习,农家浑酒,虽比不得酒坊出来的名品,却也别有一番滋味,二位或可试试?”

独孤若虚和公孙剑于是当真去找了户农家讨酒。

带着酒前往尘烟峰的路上,独孤若虚故意道:“公孙兄,老伯家的姑娘,好像很喜欢你呀。”

“嗯?”公孙剑漫不经心,“老伯家三个女儿呢,你说哪个?”

“递酒与你的那位啊。”

公孙剑似乎回忆了一下,而后不解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孤独若虚似笑非笑:“我不知道,我瞎说的。”

公孙剑:“……”

“我看你倒是对人家很感兴趣。”

公孙剑拔剑而起:“我现在对独孤若虚也很感兴趣。”


农家的酒,用寻常粗粮酿制,别的不说,烈性大得吓人。

之后独孤若虚与公孙剑行走江湖,声名鹊起,自然又喝过很多绝世名酒,其中极清冽者有之,极甘甜者有之,极芬芳者亦有之,却好似皆不如这一坛浑酒,烈得穿肠辣肚。以至于每每想起那天晚上,便恍然置身浮动的酒香之中,胸腹仍是灼热如斯。

第一次饮酒,又饮的这样烈的酒,自然逃不过三杯倒的命运,独孤若虚谨慎些,想着总要有人清醒着,喝得很慢,也不多。

他不知道喝的越慢越容易醉,然而公孙剑因喝的太多,竟比他还先醉,孤独若虚开始意识朦胧时,他已经发起酒疯了。

二人对坐在峰顶,山风猎猎,公孙剑一手抱着酒坛子,一手拍在他肩上,叽里咕噜地说了句什么。

孤独若虚费力去听,只听得“如果你也……就好了”,这样断断续续的几字。

许是醉酒的缘故,他脑中轰然作响,蓦地倾身过去,要叫公孙剑说清楚些,公孙剑却晃了两下,就倒在了他身上。

此夜孤独若虚竟没有真的醉倒,奇妙的是,他倒也体会了一回醉酒的滋味,脑子一直晕晕乎乎的,半睡半醒的时候,好似看到身侧的公孙剑还在重复那句话。

然而靠过去听时,又发现他早已睡着了。

襄州地势高踞,同样白茫茫的一片,在秦川是寂然的雪,在这儿是卷舒的云。

最后一抹晨霞的金光泻下来时,公孙剑才惺忪转醒,睁眼看见独孤若虚的背影,而后目光挪向云海。

独孤若虚听见动静,转过身来:“醒了?”

“你怎么不叫我啊……”公孙剑后悔不迭。

独孤若虚恨铁不成钢:“我就差拔剑把你戳醒了。”

屋漏偏逢连夜雨,公孙剑此番不但没看到日升,还迎来了一场伤病。

他从未像现下这般头痛欲裂过,简直快不能起身。独孤若虚见他异状,忙上前察看,一看发现,公孙剑脖子上竟起了一圈的红斑。

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,只得火急火燎地带着公孙剑下山找郎中。

巧的是,在下山的路上,恰遇到了前日讨酒的老伯。老伯自称学过两年医术,算个赤脚医生,叫独孤若虚先把人带到自己家里去。

此地人烟稀少,要找郎中想是极不容易,独孤若虚只得应了。

把公孙剑安置在床上后,独孤若虚忙掀开他的衣领给老伯看。

老伯瞧了过去,还未发话,身后三个姑娘倒咯咯吱吱地笑了起来。

独孤若虚心急,有些着恼,却没发作,只问伤势究竟如何。

谁知老伯也笑了起来,一面笑一面摆手:“不过是山中吃人的蚊虫罢了,不需如此着急。”

以秦川之寒,连杂草也生不出几株,自是对深山老林里号称“吃人”的蚊虫毫无概念。独孤若虚愣了一下,上前一步,又说起公孙剑头痛的事。老伯笑得更开怀了:“你二人想是把我一坛酒全给喝光了吧,宿醉次日必然头痛的。”

独孤若虚登时无言以对。

公孙剑听了个七七八八,恨不得爬起来钻到床底去。

老伯倒没取笑他们,反倒吩咐小女儿去取了一坛药酒来:“虽说没什么要紧,但山里的东西,被穷山恶水养得刁了,多少带三分毒性,他被咬的这样厉害,若不打理打理,这几日想必不能好过。这坛药酒是我照着偏方自制的,你将它在手心搓热乎了,抹在他起红疮的地方,一日之内便可消了。”

独孤若虚应下,老伯又交待了两句,便带着几个女儿退了出去。

“此番咱俩可是把太白子弟的脸都丢尽了。”公孙剑手背遮着眼。

独孤若虚失笑道:“好了,先起来擦药。”

公孙剑从床上坐起来,用手拉了拉,将衣领敞开。

独孤若虚搓热了药酒,跪坐到他身后,探手正要贴上去,行至中途,忽而收了手。

他径自从床上下来:“你且自己劳累下吧。”

公孙剑有点不明所以,但还是点头:“好吧,你要去哪么。”

“老伯要给你熬醒酒汤,他方才说蜂蜜最见效,我出去找找看。”

公孙剑应了一声,独孤若虚便转身出了门。

门合上之后,他却在门口顿了脚步,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药酒,仰头长舒一口气。

而后他到溪边洗手,将手上藤黄的药酒洗去,又浇了一捧水,捂在脸上。


——他与公孙剑朝夕相处,彼此什么样子没见过?

然而一眼晃到敞开的衣领下的肩颈时,他忽然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里,指下绵延而过的山脊。

冰凉、坚韧,却令他心如惊弦。


fin.

春山__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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